葬礼拾遗

2025.4.18,我的奶奶去世了,享年 87 岁,大概是去年查出来了食道癌,一开始吃一些靶向药还有效果,也没有过多久就产生了耐药性,从发现到离世大概也就是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。
最开始奶奶仅有腹部不适,去医院检查,医生认为老人年纪很大了,不宜开刀和化疗。给予了一些临终关怀。

几年前外公去世的时候,就感受到人在进入了 30 岁之后,新结交的朋友变少,而老朋友疏于联系都慢慢疏远,亲属也慢慢的老去,也渐渐有了 ”故人陆续凋零 好似风中落叶“ 的感觉

得知奶奶去世的情况,从上海驾车回来,并未赶上看上最后一眼,回家之时,奶奶已经置于冷柜之中,面色如常,最后的那几年就没有看到什么红润,蜡黄的皮肤上充满褶皱和斑点,
小的时候我总是称她叫 ”麻奶“,奶奶小时候得过病落得一脸的麻子,听长辈也说起来一件趣事,奶奶和爷爷相亲的时候,特定选择了一个夜晚,爷爷瞧不得细致,就一敲定音,虽说这事无法深究,
但也觉得颇有道理。

爷爷走的很早,家中有四个子女,在我父亲10多岁,高二的时候就去世,家中子女颇多,那还是挣工分的年代,养活四个子女并不容易,爷爷去世的时候家徒四壁,
最终落土为安的时候还是大队给与的木料打的一口棺材,据叔婶的描述并不大的棺材,材料也不算好。奶奶去世的时候就定了一口相对较大的棺材,希望到时候爷爷也不用那么挤了。

奶奶在世的时候颇为偏心,总是喜欢去大姑和二姑的家里,尤其是二姑,二姑家中还有一亩三分地,到了农忙时节,总是让爸送她去,然后帮忙,直到有一年在帮忙的时候闪到了腰,在医院住了一些日子,
然后又回到了我的家中继续养伤,我妈为了此事烦的不行,至于奶奶到底为什么对二姑如此的好,随着奶奶的去世,也不得而知了。

爸爸是家中的老大,又是这些年里家境过得好些,又有一些长兄为父的念头,常常帮扶弟妹们,二叔常常来家里借钱,借了一些就没有还过,我妈也常为这些事情烦恼,也吵闹过不少次。随着二叔的子女陆续工作,
二叔的日子好过一些, 到这些年里面,减少了一些借款,慢慢的我妈才对其改观一些,奶奶这次去世,丧葬花费不菲,大姑和二姑都给我爸转了一些,聊表心意,而二叔从头至尾都莫不吱声,
以前的我也常常觉得二叔太过于抠门一些,随着年龄的增长,自己赚钱也挺难的,也能理解二叔的窘迫和无奈。

小时候和奶奶住的时间很长,我又没有家中的钥匙,有时候回到家中发现家门紧闭,就会全街道的找我奶奶去取钥匙,有时候找了一圈找不到还会生气的在巷口大喊大叫,直到被邻居听到,给我指一指你奶在
哪户打牌呢,我就寻着目标找去。
奶奶做饭很咸,大概年纪大了之后味道不太敏锐,最后的几年里面就不愿做饭了,更早的一些日子里面,高三的时候因为课程紧张,就在学校门口租了一个房子住下来,爸妈都有事情,奶奶陪我,给我做饭,
奶奶做饭大概最好的时候就是烧鸡块,其他的菜感觉并不太好,我现在也挺喜欢吃烧鸡块,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日子的习惯养成了。

奶奶更年轻的时候很喜欢抽烟,她的房里面都是烟味,我以前常常以为她会得肺癌,而最终却是食道癌带走她了。刚赚钱的那几年,过年会给奶奶买一条烟,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戒掉了,从某年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抽烟了。

奶奶在我工作之后,我过年的时候也会给一些压岁钱给她,我妈常常抱怨她拿着这些钱会买一些新衣服给自己,但是又舍不得穿,在守灵的夜里,家乡的习俗是要旧衣服烧掉或者扔掉,从里面收出了一些
还很崭新的衣服,在下葬回来之后,表妹还会说,奶奶有一些一千多买的羽绒服,都扔掉了,如果能下葬,真希望奶奶能把衣服带下去。

最后的一些日子,爸问她,还有没有一些愿望,奶奶说:没什么愿望了,比爷爷多过了40年,也没吃什么苦,没什么心愿了。 听我妈说,今年是我爷爷的 90 冥寿,我奶期望能够找些和尚念经,大概她最放不下下心的还是爷爷,
奶总是在除夕夜给爷爷烧纸钱,我常常和她去,她总是让我祷告一下,让爷爷来拿钱,从今年起她也要和爷爷一起来拿钱了。

葬礼持续了三天,第一天的下午大部分的亲朋好友都过来进行了吊唁,晚上的时候奶的子女们都在身边守灵,那天下午只有进行一场 “送饭" 仪式,我爸说因为奶奶还没有下葬,灵魂还在人间,要找土地公给她
吃上一口饭,在第二天的时候,下午的时候进行了 ”小敛“,主持仪式的人开始为死者穿衣,先在床上铺席,穿好以后,主持人让每个子女都摸一下奶奶的手,祷告着带走大病小灾,然后用绞带捆紧。在 绞带 系上一朵花,
在她的脚下垫上了东西,意味着子孙节节高,然后就盖上了红布,到了晚上所有的”娘家人“也会到场,和奶奶度过最后一夜,在第三日的早上很早就去”安息园“进行 “吊唁仪式”,吊唁仪式很短暂,进行了遗体告别就是骨灰的等待。
拿到骨灰之后将奶奶的骨灰和替体放置于棺椁之内,敲敲打打的去了墓地和爷爷合葬,再后面也就是下葬,跨火盆,和所有的亲朋好友,在饭店吃了一顿饭,就宣告者一切的结束,爸几乎三天都没有睡觉,
在这些天里面,每个人好像都并不是很悲伤,想到了 “请回答1988” 中奶奶的葬礼。

“大人只是在忍
只是在忙着大人们的事
只是在用故作坚强来承担年龄的重担
大人们,也会疼。”

在葬礼的全程,我也没有哭泣,在执笔此文的时候,却掩不住眼泪,大概我也成为了一个大人。

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,回到家中,按照风俗,将奶奶生前的床,橱柜都扔出去了,在奶奶的柜里面找到了一个公交车老年卡,我奶并不喜欢做公交车,因为她不认识字,也不知道到哪里下车,将这个卡藏了起来。
奶奶有两个拐杖,好像都不是很爱用,都扔在了衣服的上面,在最后能走的日子里,也没用过,大概不想用拐杖来证明自己的老。

对了。我奶奶叫 “胡桂兰”,在记忆里,大多时候别人都叫她 “夏奶”,而她也应该是她自己。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,我知道她的心里是有我们这些子女的。

愿您在天安息,操劳的一生,应该休息一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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